话落那刹，柳烟钰只觉得天崩地裂。

她身形一晃，下意识扶住青砖，掌心却又传来刺骨的寒意。

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？

柳明慎忌惮陆怀璟，想要夺走他手中的权势。

而陆怀璟察觉柳明慎心思，竟要将他直接拉下皇位！

先帝临终前的嘱咐倏然回响耳边：“烟钰，你定要护着慎儿，护住他的皇位，以及这柳家江山。”

此话，柳烟钰只字未忘。

可是谁能告诉她，到底要如何才能做到这一切？！

恍神间，书房里再次传出侍卫的声音：“王爷，那……长公主呢？”

柳烟钰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。

她下意识屏息，但很久，都没有听到陆怀璟的回答。

他的沉默是何意？

柳烟钰不知，也再不敢听下去。

她此生所有的勇气，早在那年替陆怀璟喝下毒酒，又以此求嫁后，就用尽了。

房内摇曳的烛光透过窗棂纸映在廊檐下。

柳烟钰望着，双眸逐渐苍凉痛楚，末了，转身离开。

庭院偌大空寂。

她目光浑噩地走过，一步一步，最后没身于府外风雪……

漆黑夜中，只余灯盏零星。

柳烟钰茫然行过长街，环顾四周，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。

寂静中，一道身影向她走来：“烟钰？”

闻声，柳烟钰怔怔抬眸，便见江染眠撑着伞，眉心轻拧。

“这么晚了，你怎么会在这儿？”

柳烟钰抿唇默了几秒，终是谎道：“我睡不着，出来走走。”

纵使天色黯淡，江染眠还是瞬间就看出她在隐瞒，但没再追问，只是将伞不动声色地倾斜过去：“那我陪你。”

柳烟钰望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眸，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，终是轻轻点头：“好……”

京城寂巷，冷雪渐落。

两人并肩漫步着，却始终无言。

直至那更夫的铜锣声敲响：“丑时四更，天寒地冻，快快归家！”

柳烟钰眼睫狠狠一颤，顿时停住。

江染眠看向她，不解又担忧：“怎么了？”

“我……”柳烟钰刚想说没事，一侧眸，却瞥见她右肩上被雪浸湿的衣衫。

再抬头，便看见那明显偏向自己的纸伞。

她喉间刹那哽涩。

其实这世间所有的事，都只关乎想与不想，做与不做罢了。

若是想做，再难也会寻到法子。

好比……

柳烟钰强装镇定地呼出口气，缓缓垂眼：“染眠……若是有一天你能与陆怀璟携手到老，千万不要错过这个机会，好吗？”

江染眠愣住：“烟钰，你此话何意？”

她直觉哪里不对劲，但怎么都看不到柳烟钰的双眸，更分辨不清她的情绪。

片刻后，江染眠双唇翁动还要再说什么。

却听柳烟钰嗓音淡静：“夜深，你该回去了，等明日……不，日后若有机会，你再来看看我吧。”

话落，她抬手将伞摆正，而后抬步越过江染眠，慢慢走远……

宫墙深厚。

柳烟钰站在宫门前，仰头望了那明晃的雕梁画栋，许久才收回视线，跟在守门侍卫身后走了进去。

议事殿内，柳明慎还在批改奏折。

见她这时前来，有些讶异：“长姐怎么这时候进宫？可是出了什么事？”

柳烟钰却没应声，只是深深端详着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少年。

他登基三年，有了天家威仪的同时，也有了帝王的猜忌与狠辣。

“这几日我时常梦见父皇，他总同我说，若不是生在皇家，他也许能陪我们久一点。扔下我们，他很愧疚。”

柳烟钰声音浅淡：“我也在想，若你我没出生在帝王家，是不是，也能活的更自在些……”

“不会！”柳明慎突然打断她，眸光冷沉，“我姓柳，生死皆为柳家魂，这皇位上的人也只能是我。”

听着那久久回响的话音，柳烟钰心里最后那一抹侥幸也化作了飞灰。

她喉间涌上抹涩痛，无论如何都咽不下。

殿内如死寂般安静了许久。

柳烟钰再开口时，嗓音沙哑：“阿慎，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？”

柳明慎蹙起眉：“什么？”

柳烟钰一字一句，语气莫名悲凉：“赐下圣旨，让我与陆怀璟……和离。”